突然,没关掉的全息通信响起,许帝的大脸直接跳出来。
苏卡吓得连人带椅子,跳出去两三米。
“你怎么还练武呢?”许帝调侃。
苏卡摸着胸口,“吓死我了,你怎么会有这儿的通信码?”
“您问得不是废话吗?”全息影像里,许帝的白眼栩栩如生,“迟总秘书给的啊。”
苏卡挠头,“内什么,都没问你,在磐石怎么样?”
“客气咯,在磐石还是带你!”许帝丝毫不见外,扎起四根手指头,“四个剧本,随您挑拣,都不喜欢还能换。”
“可是、可是,我在上班啊?”苏卡一头雾水。
许帝也很为难,“迟总的秘书只说,你该演戏演戏,跟以前没差儿。”
“还真是……一鱼多吃,连鱼尾巴都不放过!”苏卡气鼓鼓地叨咕。
许帝倒是很轻松,“嗐,你管他呢。上班儿能赚几个钱?这四个本子演下来,债都该还清了。”
苏卡想想,说得也是,早还债,早解脱,早日脱离阎王殿。
他草草看过四个剧本。
还好,磐石不是以前那些胡来的公司,至少还讲究循序渐进。
剧都不是什么大制作,角色也都是些,男二、男三,剧本能看出,是精挑细选过的,很符合苏卡的特点。
但苏卡不是原身,他挑剧本的原则是能混就行。
他果断选择,一部穿越网络剧,因为台词最少,至少能用脸凑合,真是悲剧。
迟渡开完会,回到办公室已临近下班。
苏卡撑着下巴,也不理睬,边熟悉剧本,边问:“老板晚饭想吃什么?”
迟渡见他如此敬业,没跟他计较,“你不是,喜欢拍戏吗?”
在他记忆里,苏卡做得每一件事,最终目的都是为他的演艺事业,添砖加瓦。
迟大爷投其所好,反遭嫌弃,有点郁闷。
苏卡翻个巴洛克式白眼:他那是喜欢拍戏吗?他分明是喜欢钱!
“以前,喜欢过。”苏卡蔫蔫的,提不起精神。
迟渡坐在办公桌后,不动声色观察。
苏卡细小的表情、动作,恍惚间与夜晚的小人鱼,悄悄重合。
迟渡按了按眉心,怀疑自己开会开出幻觉。
“演戏是兼职,上班也是兼职,我到底是干嘛的?”苏卡嘴里面嘟嘟囔囔。
但他是条负责任的老实鱼,即便再不愿意,干活还是兢兢业业,就像给满身毛病的迟大爷做饭。
迟渡又一次拍没他的电脑,“抬头。”
苏卡眨着大眼睛,错愕。
“你有仔细看合同吗?”迟渡手放在桌边,有力的骨节敲了敲。
苏卡下意识坐好,呈陶俑状,“看过,我都签字了。”
答非所问,迟渡嫌弃地哼一声,“合同上,写得很清楚。你的工作既不是拍戏,也不是上班。”
“啊?那是什么?”苏卡觉得自己是文盲。
迟渡向后靠进座椅里,以一个清奇又傲慢的角度回答:“是我。”
苏卡:“……”
两人就这么神奇地对视良久,气氛逐渐往诡异的方向发展。
“嗯……那你……晚上想吃鱼吗?菊花鳜鱼?”苏卡马上低头,不知所措抠手手。
迟渡的反射弧要慢点,望着他脑袋顶,回味一下,“不了,晚上有事。”
放纵和堕落的快感又涌上来,他本能回避,拽起西装外套,往出走。
苏卡望着对方挺直的腰背,消失在感应门的尽头,“奇奇怪怪的人类。”
等他晚上头重脚轻,从迟渡床头贝壳床里,爬起来的时候。
才明白,什么叫嵌在你生命线里的男人!
迟渡喝了不少酒,微有醉意,一瞬不瞬望着他,“小咪,阿爸等你好久。”
“咪……”苏卡丧气回应,却不自觉带上一丝担心。
与迟渡相见的晚上,似乎一半时间,对方不是在醉酒,就是在醉酒的路上。
渐渐,他发现,迟大爷似乎睡眠不好,还总是头疼。
那也不能光着膀子,把红酒当褪黑素喝吧?
有病得治啊,大兄弟!
苏卡从床头柜上滑下来,就被迟渡搂进怀里。
“小咪,你想帮的人,阿爸已经安排好了。”迟渡今天醉得深,声音微哑,不像清醒时的利落,别有一番风味。
似乎只有向小人鱼汇报,才能掩盖他面对苏卡时,若有似无的放飞。
是的,他明白一切都是借口,却无法说服自己,坦然面对。
“我帮我自己”的苏卡,脸皮再厚,这阵子也有点挂不住。
想了又想,他背过身,主动翘起垂着柔软尾纱,灯下粼粼闪光的大尾巴,小心翼翼放进迟渡张开的手心里。
轻柔微凉,像上好的绸缎在指间滑过,迟渡瞬间醒酒。
一手盛不下的大尾巴,提醒他,小人鱼第一次向他示好。
“不用谢我,倒是他,应该谢谢你才对。”迟渡一动不动,专心致志捧着人鱼宝宝的尾巴。
苏卡低头,不敢看他,心想:他谢你,我谢你都是一回事儿,别客气,你倒是摸我尾巴啊?!
迟渡微坐起身,捧着大鱼尾巴,手指都不带抖,“不如……让他送你礼物吧?”
苏卡全部的心思都在尾巴上,没空搭理他:摸啊?!尾巴都不会摸,差评!
“那这个月,等我扣下他的债务分期……”迟大爷毫无反应,稳稳捧着尾巴,想了想苏卡微薄薪资,“可能……只够给你买条小裤衩。”
苏卡一口老血,差点喷床上,抚着胸口,默默撤回鱼尾巴:你个奇葩,离老子远点!
“小咪?”舒滑的大尾巴,猛然没了,迟渡懵圈,不知道小人鱼怎么就生气了?
苏卡打哈欠,骂骂咧咧往贝壳里滑,“咪咪咪!咪咪!!”
等我变回人鱼,第一件事,就是一屁股坐死你!
迟渡并未阻止,他从不强求小人鱼跟他互动。
在漫长的夜里,身边有个神奇的小东西作伴,梦境不再凄凉。
“晚安,迟小咪。”
第25章
闹钟撕开柔软的梦乡。
苏卡把剧本从脑袋底下抽出来,这玩意一看就瞌睡,应该送给迟渡。
他把手里小小一颗鱼鳞,放进床头的琉璃罐子里。
不知不觉,收集不少。
带着淡粉珠光的鳞片,和乳白色贝壳混合在一起,仿佛阳光下飞起的浪花。
在水球,人鱼很少退鳞,偶有鳞片掉落,都是藏起来,送给心爱的人。
像苏卡这样,见到迟渡就得掉鳞,迟早得秃。
但他每次变成小人鱼,检查尾巴,神奇的发现,鳞片完整无缺。
苏卡边刷牙,边想这些鳞片真正的用途,到底是什么呢?
突然,一阵灼热从脚面升起,如烈焰般,很快席卷整个腿部。
“嘶……”苏卡狠狠抽一口冷气,抱腿在地面蜷成一团。
分化成人鱼那夜,恐怖的记忆,猛然涌上心头。
好在他有经验,忍痛爬进浴缸,飞速打开冷水,不停冲刷腿部。
腿面浮起粗糙纹路,手下触感明显。
难道在地球,一个正常人类,也会分化成人鱼?
苏卡完全傻了,只能扒住浴缸默默承受。
但他想象中的痛感,和漫长的分化过程,并没有来临。
灼热的痛感渐渐退去,只剩下又麻又痒的隐痛。
腿面粗糙触感也消失,但粉色鳞片状裂痕,清晰可见。
此时,在他看不到的卧室里,清透的琉璃罐,忽明忽暗,闪闪发亮……
突如其来的假性分裂过程,打得苏卡措手不及。
导致他上班第二天,光荣迟到。
他愣在电梯前,一边绞尽脑汁想借口;一边觉得完蛋了,脑袋里一桌全鱼宴。
叮!电梯门打开。
迟渡高大挺拔的身影,出现在眼前,很明显,他是从地下车库刚上来的。
苏卡顿觉自己还有救,“好巧啊,老板您也刚上班啊。”
大家一起迟到,嘿嘿,彼此放过可好?
迟渡守时如金,昨晚在小人鱼的安慰下,睡得格外踏实,早上居然没能按时起来。
最近他的心思,完全不在生意上,有点飘忽难定。
自小便克制不已的迟大爷,正在懊恼,就碰上不怕死的苏卡。
呵,哪里是问好,分明是想说:真巧,老板你也迟到啊。
好想亲手把他揍成鱼丸!
迟渡刚刚入定的心思,在他不自知的时候,又飘了。
苏卡背心贴在电梯壁上,好像一只铁板鱿鱼,亲眼看见,迟渡的微小表情,从冷淡到玩味,再到想咬人,一气呵成,千变万化,妈妈我怕。
“过来。”迟渡跟他站成对角线,有点不爽。
苏卡咽口吐沫,不情不愿往前蹭了一点点。
迟渡没在意,手臂伸直正好从他眼下擦过,然后一本正经看看指尖,“我以为……你化妆了。”
你们家化妆画黑眼圈?熊猫成精吗?
“那是我的黑眼圈……”苏卡灵机一动,借坡下驴,解释他的迟到行为,“我昨天晚上,研读剧本,睡得太晚了。”
“哦?”迟渡赤/裸/裸,对他研读剧本这件事表示怀疑,“一会给我看看,什么剧本把你难成这样。”
“哈?”苏卡猛鱼懵逼。
叮!电梯停在六十层。
“对了,中午吃鱼丸。”迟渡眼底溜过狡黠的光,潇洒走出电梯。
“哈?”苏卡觉得有哪里不太对,但是又没有证据。
好在,迟渡有开不完的会,很多时候,空旷的办公室里,只有苏卡一个人。
就在他以为,迟大爷开完罗圈儿会,就能把剧本这事儿忘得一干二净。
可惜迟渡,堪比计算机的脑子,现在特意给他拨了内存。
刚回办公室,整理下袖口,开始看把苏卡搞出熊猫妆的剧本。
苏卡挑的剧本,是时下流行的小成本网络古代穿越剧,总共十二集,全付费渠道。
他在里面饰演男二,是一位龙位不太稳的倒霉帝王,前期爱穿越女,后期更爱江山,标准炮灰男二。
“嗯,这剧本,挺合适你的。”一贯的迟式权威发言,“智商混沌,毫无逻辑。”
苏卡谢字儿卡在嘴边,气得差点吐血。
这剧虽然观看一分钟,智障一整年,你也不用这么狠吧?!
迟渡摘下眼镜,“不如说说,哪里使你困惑?”
“嗯……”本来就是找个借口,这回可好,得一本正经回答,苏卡眼神游离,“呃……就是,不会演皇帝。”
迟渡听完,考虑一会,突然屈尊降贵,亲自托出椅子,放在办公室中间,“过来,坐下。”
苏卡满脸迷惑,走过去,坐好。
“手,放在扶手上。”迟渡站在他身后,声音自上而下。
苏卡像上了发条的玩偶,一一照办。
然后……
迟渡有力的大手,从后面按在他肩头,“抬头,往前看。”
苏卡脖颈寒毛乱炸,隔着衬衣薄薄的布料,迟渡的温度穿过来。
早晨突如其来的假性分裂,好似卷土重来,双臂微麻。
“前面,山川河谷,苍穹星辰。”迟渡微微躬身,声音又近了几分。
苏卡耳根阵阵发烫,什么大江大河,感应门快被他烧出洞洞了!
“别低头。”迟渡的手,从他的肩头,移到肩颈处,加了点力道,提醒他。
他的声音那么正经,却诡异的含着不可说的性感。
大佬求放过,我还是条未婚鱼,不扛撩,会变身的!
迟渡对他的教学手段,丝毫不怀疑,继续引导,“说,你看见了什么。”
苏卡快要变成烤鱼干,鬼使神差溜出嘴,“有……有只海豚,脱光了勾引我。”
迟渡:“……”
迟大爷的手,嗖得撤回,还往后退两步,满脸怀疑人生:我是教给他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吗?
苏卡更是死得心都有了,捂脸缩成一团。
大概是早上的假性分裂,让他十分敏感,连阎王爷的豆腐都敢吃。
完蛋了,中午把自己做成手打鱼丸吧!
迟渡很认真想了想苏卡的反应,把他从椅子里拎起来,“第一,不是演昏君;第二,剧本上没这句台词。”
苏卡小鸡啄米式,乖巧点头,偷偷拉开两人的距离。
迟渡突然觉得,自己的势力范围里,空气一凉,伸出的手僵直收回,有点后悔刚刚的所有举动。
他曾想过,成为苏卡债主的意义,到底是什么?
现在他明白,并不是每件事,都会有意义,也并不是每件事,都永远受控制。
但是,谁都可以,唯他不能放纵。
“中午……不吃了。”迟渡转身拿起西装外套,“有事。”
“鱼、鱼都收拾好了。”苏卡脱口而出,“要不,我做好了,等你回来?”
迟渡从他身边掠过,走得很快,“不用。”
感应门落锁的“咔嚓”声,阻断一切。
“我……到底在做什么?”苏卡坐回椅子里,扶额自问。
没想到的是,苏卡不仅今天不用做饭,未来的几天都不用再做。
迟渡也不知怎么就想不开,突然要出差。
秘书组乱了套,每个人都像陀螺似的,脚不沾地的忙活。
只有苏卡,站在六十层的公共小厅里,不知所措。
他沉默着坐到下班,原本迟大爷不在,可以恣意撒欢的轻松感,慢慢淡去,留下一种莫名的不开心。
在下班的最后一刻,苏卡的通信响了。
头一次在办公室接听专线通信,苏卡非常谨慎,“你好,这里是迟总办公室。”
“是我。”迟渡的声音,迟疑一下才响起。
他没想到,向来不着调儿的苏卡,会完全遵守工作礼仪。
“老板,你想吃鱼丸了?”苏卡雀跃。
迟渡:前面那句话,我收回。
“不了,我在机场。”迟渡不知道为什么要解释,“我……临时有事要出差。但你的责任必须按时履行,你去我家,把我的衣服都整理了。有什么问题,就找萧寄凡。”
还真是……做饭、洗衣服、收拾屋子,一样不落。
想想迟渡那些,没有任何品牌标记,但贵的要死的衣服,苏卡就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