落地才发现，好大一个温泉，对他来说绝对是奢华的温泉之海！

慢慢滑到池边，他不忍扰乱一池如梦碧波，拘谨地举了举尾巴。

此时，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，越过他的头顶，带着温热气息，搅乱静谧水面，无声邀请他。

苏卡碧绿色的眼眸，在昏光下，变成浓郁的翡翠色，感激又复杂，回头盯着迟渡。

为了不吓着小人鱼，迟渡尽量收起眼底冷光，薄唇轻启，熟练又平静地“咪”一声。

苏卡歪头，眼神正好落在他性感的唇缝上，心里感叹，迟渡是他见过的，最好看的男人……真的，很好看啊。

而这种赞叹，瞬间被一个“咪”崩得粉碎。

脑子里只剩下“有病”两个大字！

小人鱼翻个嫌弃的白眼，快速坐下来，大尾巴“呲溜”滑进温泉里，舒服得毛孔舒张，忍不住抖了抖肩膀。

正要下水，苏卡才注意到，他今天穿了一件特别漂亮的飞碟衬衣。

柔和的渐变水蓝色，布料轻柔，尺寸合身，只在胸口有一只冲向宇宙的飞碟。

苏卡不知道，这是D家和著名插画大师的限定联名款，也是国内唯一一件娃款。

但他能从质地做工上，感觉到华国币的浓烈气息。

作为一只负债累累的贫穷鱼，他是不敢带着一毛钱下水的，更别说，这是一身钱，就……心疼。

迟渡看他摸着身上的新衣服，踌躇不下水，伸出手指敲敲他的肩膀。

苏卡偏头，视线顺着他手指的动作，落在他衬衣口袋上。

然后，看见他的拇指与食指，优雅从容在口袋里翻了翻，很快掏出一节布头。

在苏卡以为，迟渡就要这样肆无忌惮，掏出一套比基尼的时候。

修长手指终于揪出一件同款小背心，稳稳递到小人鱼面前。

苏卡捂住胸口，堪堪咽下嘴边的五百字人鱼脏话。

毕竟，这个变态，白天刚刚把正版的、湿漉漉的自己，压在地上，说他光屁股劈叉贼难看！

苏卡猛鱼出爪，一把抢过背心，白瓷般的脸蛋儿，染上不知名红晕。

迟渡扶一下眼镜，不明白小人鱼突然的张牙舞爪，“阿爸还给你买了个海洋公园。”

说到这里，他顿了顿，想起凭空冒出来跳水，差点淹死的苏卡，“算了，那里对你来说太危险。”

苏卡一颗一颗解开衬衣纽扣，生怕弄坏新衣服，根本没听他说啥。

等他换好背心，把小衬衣叠得好似刚出橱窗。

迟渡消瘦修长的手指，摁下他的鱼爪子，郑重其事，“小咪，要是阿爸不在，你不可以自己乱跑，更不可以在陌生人面前换衣服、游泳。”

苏卡短路，作为一只未婚人鱼，他居然毫无防备的，在成年男性人类面前，自动脱光，大秀换衣。

“不会发情，有的时候也会影响智商哦。”

教授没有骗人，原来我真的是一只傻鱼！！

啊——

苏卡内心，一千只土拨鼠忘情尖叫。

“扑通！”

不敢多看迟渡一眼，他头也不回扎入温泉池，抱着鱼尾巴沉入池底，咕嘟咕嘟冒泡泡。

我是谁，我在哪里……我怎么这么不要脸呢！！

真是个宁静舒适的夜晚啊……

第二天早上，苏卡醒来，十平米的小卧室一眼望尽。

什么挑高吊顶，空中花园，顶层温泉——做梦！

活得不如芭比鱼鱼，好丧，不想起床。

窗帘没有拉紧，缝隙漏出一束耀眼的光柱，浮尘在其间跳动。

苏卡举起手中鱼鳞，迎着光晶莹剔透。

如果没猜错，他每一次变回鱼身，就可以获得一枚有许愿力量的鱼鳞。

上一枚鱼鳞，丢失在海洋公园深海池里。

新获得的这枚，让苏卡莫名心安。

主要是，做人类太难了，做负债累累的人类，难出花儿了！

猛鱼暴风式哭泣！

苏卡慢悠悠收拾完屋子，今天又是没有找到工作的一天。

他在电动牙刷的嗡嗡声中冥想……

谁说用脸赚钱容易的？

出来，鱼爷爷一尾巴pia死你！

要不……出去兼个职吧？

正漫无边际地瞎胡想，洗漱台上手机信息响起。

【许哥：苏卡，特大喜讯！】

【苏卡：我咸鱼上的包都买出去了！╰(*°▽°*)╯】

【许哥：……】

【许哥：有点出息！接了个急活，网红直播嘉宾，全！程！有！脸！】

【苏卡：……】

“合着我之前几天出镜的都是屁股吗？！”苏卡放下手机，不服气的嘟囔，没当回事。

晚上的时候，苏卡接到许帝传过来的合同，和台本资料。

四个小时直播，六位数酬劳，性价比极高！

苏卡掰着手指头数了数，照这个速度，他很快就能赎身了！

他聚精会神开始做功课。

等等，主播墨墨……这名字好熟啊？

苏卡飞速打开浏览器查找，果然！

她就是最近因阻止男友单飞，另开直播间，被粉丝撕得一塌糊涂的翻车女主播！

而且，八卦显示，她陷入舆论漩涡，多日未开直播，和公司还有品牌方的对赌迫在眉睫！

苏卡吓疯了，拿起手机，“许帝！我变成鲨鱼咬死你啊！！”

第7章

直播合同已签订，两个穷鬼只好硬着头皮上。

期间，许帝多次联系对方，都没能约到提前准备。

好嘛，这是彻底破罐子破摔。

墨墨原本是G平台排名前列的，美妆带货主播。

她和助理“半截萝卜”，一起打拼，从零开始一路杀到全平台前三，不久便在无数粉丝的见证下成为爱侣。

本来是甜蜜、励志剧本，谁知，两人公开恋爱关系不到半年，随着“半截萝卜”的人气越来越高。

有些粉丝对墨墨也越来越不客气，觉得是她耽误了“半截萝卜”的发展，并且理所当然享受对方的一切迁就、付出。

刚开始墨墨对这一切嗤之以鼻，从朋友到合伙人再到恋人，她无比坚信彼此的感情。

直到“半截萝卜”在直播中状况频出，多次单播中跟粉丝诉苦，最终和墨墨摊牌确定单飞，也第一次质疑他们的感情。

墨墨在懵圈中，极力想挽回感情，晕招频出招黑无数。

终于在“半截萝卜”一份无比煽情的申明中，陷入万劫不复。

周末的直播，是从晚上六点一直到十点，整整四个小时，横霸黄金流量时间。

许帝带着苏卡，下午来到工作室，却发现这里只有零星几个后台工作人员，一点不像超大平台，头部主播，直播前硝烟弥漫的样子，反倒有点萧条低落。

苏卡围观了一周，墨墨和“半截萝卜”粉丝，凶悍的撕逼现场，觉得今晚自己很难活过半小时。

他用半死不活的眼神盯着许帝，“许哥，你说有没有往那儿一站，天上就掉钱的工作？”

“有啊。”许帝目光慈善，默默把台本递过去，“许愿池里的王八。”

苏卡：“……”

他这位经纪人，无耻起来，那是相当的清新脱俗。

“宝贝儿，相信自己，一会用你卡过马路牙子，都依然完美的脸蛋儿，震死他们！”许帝岿然不动，一心二用，在微信上给墨墨的助理回了个OK。

苏卡气成河豚，真想一尾巴给他抽成毕加索狂乱的线条！

这时，小助理走过来，请苏卡去休息室见翻车女皇墨墨。

工作室是一座两层半的小资别墅，阳光与视野最好的房间，正是墨墨的休息室兼化妆间。

而此时，烟灰色的窗帘，死死遮挡住外面的光线，洁白的欧式家具，蒙在灰影里。

只有一盏落地灯，孤零零立在房间中央，昏黄的灯影下，一个人，伴着她孤独的影子。

“墨墨小姐，你好，我是苏卡……”苏卡轻关上门，自我介绍还没说完。

灯下，穿着赫本经典小黑裙的女人，影子动了动，“我以为……没有人敢接今晚的嘉宾。”

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撕逼之战，下水的不仅仅是“半截萝卜”的粉丝，还有同行黑粉、水军浑水摸鱼。

她之前信心满满，一身对赌合同，不可能长时间不开直播，想退出更是门儿都没有。

可现在硝烟未退，别说约好的流量鲜肉，但凡圈儿里有脑子的，现在都绕着她走。

本以为白捡馅饼，结果啃到铁饼还崩掉俩门牙，苏卡也是有苦难言。

墨墨请他坐下，垂眼瞥到她手中的台本，突然笑了，“其实，今晚说简单，也简单。不用什么台本，咱俩坐着挨骂就成。”

“我所有的资产都已经评估完，该赔的我都会赔，没什么大不了。”她摊手，说得十分轻松，而不自然的肢体动作出卖了她。

苏卡不知道如何安慰她，“墨墨小姐，也许一切并没有差到不可挽回。”

“你错了……”墨墨夹起细长的女士香烟，缓缓吐出一层烟雾，“我最大的错误，就是想挽回一切。”

她不算顶好，但很有气质的面庞，晕在烟雾中，只留下正红色的唇，鲜艳夺目。

“如果我早点想通，就不会落入这个陷阱。他早就和他的女粉丝搞在一起，一唱一和，一个煽动，一个诉苦。”墨墨的眉目锋利起来，“等的就是我来做这个怨妇，就是等我穷追不舍。坐实了我的一切都是他的功劳，没有他，我什么都不是。你说，我是不是蠢？”

“是。”微抬起着头，苏卡表情柔和，吐字清晰。

墨墨：“……”

苏卡半路围观，也算看得七七八八。

墨墨从开始占优，到最后被黑成墨汁，仔细分析就能发现，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圈套。

“半截萝卜”一直以辅助的角色，温柔地把一个女孩守护成女王，本身人设就很吸粉儿。

他们的直播受众也很快分成三份，墨墨的购物粉儿，CP粉儿，“半截萝卜”的花痴粉儿。

“半截萝卜”想单飞，最想带走的是购物粉儿，但这是最难的。

和墨墨和平分手，默默无闻另起炉灶，说实话他不够资格。

那么除了他的小迷妹，想带走更多的人怎么办？

最不要脸，最好的办法，就是躺在墨墨身上吸血。

直到……躺在墨墨的尸体上吸血，成为最后的赢家。

苏卡不齿这种做法，总有一类人，为了利益会不惜伤害最亲近的人。

“我……听说，你也被黑过？”指间香烟烧到底，橘色的光暗淡下去，墨墨倒是很想跟他取经。

苏卡手中一直玩着鱼鳞，对这个问题也不避讳，客客气气回答：“我没被黑过，那事儿真是我干的。”

墨墨差点被烟屁股烫到手，第一次听到如此传奇的回答，默默把下巴颏儿托回去。

“哦……嗯……明白、明白。”她迅速掐灭香烟，搓了搓手，“要不，我们还是对对台本吧。”

墨墨突然觉得，一口清新的空气冲进心肺，台灯都明亮起来。

想想面前这位老前辈的经历，今天还能如此云淡风轻的出镜，她的困扰似乎不是什么大事啊。

苏卡压根不知道对方的想法，点点头，“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，购物主播，人设再好，也得能拿出东西，除此以外都是消耗品，时间久了也就什么都没了。你是专业的，无论决定如何，也要做好本职。我，同样。”

他的声音平静温柔，却有一种难得的力量。

墨墨笑了，从事发到现在，断断续续快半年，没想到在放弃的最后，能看见爬上岸的“榜样”。

两人忐忑不安，走进水深火热的直播间，仿佛面对一场战争……

第8章

直播间设在别墅一层大客厅，面积巨大，装修简洁，设施精良。

沿墙面一片木质陈列架铺过去，全部都是墨墨推荐过的商品，琳琅满目。

巨大的双人工作台前，是专业度巨高的4K超清摄像头，漫反射美颜灯，和一套价值不菲的720P修像设备，相当顶级的配置。

镜头外，两边的助手台正在忙碌。

助手小姐姐放好今晚的产品预告，拉出长长的特别屏蔽关注词，时刻准备着屏蔽、拉黑、踢出直播间一条龙服务。

因为有嘉宾，主播台两边架设两套手机、pad。

手机可以让主播时刻了解真实的直播效果，而pad则是提词，和留言互动板，会抓取关键词和产品配对，分配给主播、嘉宾互动。

此时，还未开播，直播间给“半截萝卜”造势的粉丝已不少，有些甚至□□裸的拉人。

苏卡这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鱼，看得叹为观止。

墨墨垂眼，看着飘过的留言，呼吸急促。

【不要脸！还敢出来播！】

【没有萝卜，看你还能跳几天！】

【从来没见过你这么恶毒的女人，你差点毁了萝卜！】

【他给你三年辉煌，你还他一身脏水，臭墨汁！】

【你不说要去死吗？还活着呢？】

【衰女，谁买你东西谁倒霉，呸！】

极大的恶意山呼海啸，扑面而来。

墨墨摁在台本上的手，微微发抖，有点退缩地避开苏卡的眼神。

就在她转身逃离的瞬间，苏卡抓住她的手腕，“你还不明白这场直播的意义吗？”

苏卡左右看看，拽过眼影盘，两人看起来像是在对头研究产品，“你的工作室，掘地三尺帮你找嘉宾，工作人员也没有一丝怠慢。”

他顿了顿，光洁饱满的指尖弹在眼影盒上，“你合作的品牌方，现在顶着巨大的风险，他们图什么？如果你临阵脱逃，三年努力就是笑话，白白送给狗男女当贺礼。但是，你有没有想过，这种情况下，如果你依旧能买的好东西，那什么萝卜所有的谎言，就会不攻自破。”

“我明白，可我做不到！”墨墨几乎趴在桌面上，“我只想快点从这里解脱。”

长达半年的疯狂，深深陷入有预谋的攻击里，自信碎裂成尘埃，这种压力可想而知。

“看看他们，你可以做到。”苏卡的手指从左边的技术人员开始，一直转到忙碌的后台小姐姐们。

“你看，你身边没人要求你去坚持，他们只是默默做好背水一战的准备，听天由命。不要忽略沉默的力量，如果彻底放弃，又怎么得到未知的支持？”

直播倒计时银亮的电子灯，一格一格归零。

墨墨脑海里仿佛有一场风暴，慢慢抽出手，“我可以试试吗？我还能……坚持吗？”

“我的经纪人说，当别人把恶意打在屏幕上，你就把气死你拍他脸上。”苏卡一本正经诬陷许帝。

gu903();