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容和盯着长欢的脸,久久没有开口,一脸犹豫的神色。微生凉若有所感,桌下的脚碰了碰李容和。李容和端起茶杯,貌似无心地说道,“总觉得长欢今日大有不同,平日里含蓄内敛地很,怎么今日想起要请我们吃饭了。”
长欢端着杯子轻轻抿了一口,面色有些不自在。绯红的唇动了动,嘴角扬起了一个苦涩的笑容,“便是我说了原因,你们也不会信的?”
宋无清皱了皱眉,语气冰冷,毫无半点温度,说道:“姑姑有话说便是了,无清还有事情。”
长欢摇了摇头,眼角随即滑下了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,微生凉最见不得人落泪,慌忙拿了自己的帕子,递给了长欢。长欢破涕为笑,低声说道:“接下来的话,你们即便是不全信,也要信上一些。”
三双眼睛齐齐盯着长欢,是什么事情,让长欢又哭又笑的。
“第一件事,是关于阿凉你的,风流太傅是羽民国的人,你若是想离开南国,千万和太傅一起,不然的话,你不会达成心中所愿,太傅也会因此丧命。”长欢看着面色阴晴不定的微生凉,心底叹了口气,她知道这样直接说出来会有些唐突,但是有的事情,若是晚上几分,兴许灾祸就先一步到来了。
“第二件事,是李容和你,不妨和你直说,皇宫现在正在用活人的血肉,试图施展苗圃之术,引魂入玉贵妃的身体,而且这是皇上默许的行为,你千万不可插手。”长欢面色严肃的看着李容和,想起当年,正是查到了这样的真相,李容和觉得李家腌臜到不可救药的地步,最后出了家。
李容和面色白了几分,长欢为何会知道他和微生凉现在正在开展的调查,是不是皇上也知道了?而且,为何她会知道地如此之多,如此详尽。
“第三件事,是无清你的,你若是现在不追求,将来会有别人把阿凉放在心尖上疼,也就没你的份了。若是想夺位,再等十年,到那时候,天时地利人和,才兼在你手上。”宋无清听到前半句本就是被人揭露了心中的隐秘,后半句却是惊讶到了所有人。
三人的脸色这下子都很难看,看着长欢的眼神不再是对小妹一般的宠溺,而是忌惮和怀疑。他们三人做的事情,无论是哪一件,都足以动摇这南国的半壁江山。
微生凉温和地笑了笑,“长欢,多谢你了,给我指了一条路。”站起来拿起酒坛子就灌了一口酒。宋无清接过酒坛子也饮了一口。李容和端起茶杯,抿了一口。
狭小的隔间里,独孤信站着,听着包间里面的谈话,面色难看。这水云阁本就是他安排在南国的情报收集点之一。听说微生凉来了,他便急匆匆地过来了,熟料这长欢公主真是让他大吃一惊。不仅劝着微生凉离开南国,还让宋无清去追求微生凉,可把他气着了,微生凉可是要做他媳妇的。
转念一想,这长欢公主,莫不是也是在机缘巧合下,重活了一世?不然仅凭她的身份地位,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些。
第98章冤家聚头
微生凉现在凶神恶煞地坐在独孤信的对面,两人面前是一桌子的好酒好菜。
两人是如何这样“和平”地坐在这里,不打不闹?这件事情还要从半个时辰之前说起。
半个时辰前。微生凉站在水云楼前送别宋无清,长欢,还有李容和,他们几人坐着各自马车离开了。微生凉唤小二把自己的马匹牵来,打算骑马回府。
刚登上马镫,在马背上还没有坐稳,看到从不远处极速奔跑来的马车,刚说了一句,“哪家不长眼的马车夫,在街上横冲直撞,也不怕撞着人。”刚说完这话,那辆撒欢的马车不知道为何就拐了个弯,往她这边冲过来了。
微生凉见势不妙,匆忙握住马缰,拍了下马屁股,白马迅速地跑了几步,堪堪避开了冲过来的马车。那辆马车也被马夫停了下来,一时间水云楼楼前被这一人一马堵住了。微生凉本不想计较,日色昏沉,天快要黑了,再不回府,她又得被十大护卫们训斥。冲着马夫摆了摆手,表示不在意,本想就这样把事情揭去。
孰料那车夫倒是拦住了她,说是她骑马冲过来才导致马车失控。微生凉面色冷了冷,看了一眼那马车,马是足不践地的好马,马车四周都是宝蓝色的丝绸,也不像是缺钱的,偏偏想碰瓷找茬,可是她可不是什么软弱可欺的人呢。
一个婀娜多姿,腰肢盈盈不堪一握的女子被一个形容粗鄙丑陋的侍女扶了下来,走到了微生凉面前,行了个不怎么标准的礼。微生凉冷眼看着这女子,不过是十三四岁,怎么就这样有心机,长得不行,身材尚可。
她完全可以猜出来接下来的桥段,这女子定是要数落这车夫,装作一番宽仁大度的样子,然后在她面前摆出自己的名号,以后继续纠缠。这样想着,微生凉嘴角略微勾起,暗含着嘲讽。
接下来就是这位姑娘一个人的表演了,微生凉粗略地听了一下,原来是兵部尚书养在乡下祖家的三小姐裴以寒,又问了一堆可有可无的问题,诸如微生凉的喜好什么的。微生凉面色越来越差,这个兵部尚书家的大小姐她是了解的,她的同窗朋友裴友儿,性格直爽,怎么到了三小姐这里,真是一言难尽。
殊不知在裴以寒眼里,却是另外一番景象。
裴以寒向来自命不凡,此番回京,早早就选了一堆黄金单身“汉”,听说镇西将军府的继承人是独子微生凉,便迫不及待想搭上关系,不过独子只不过是京城贵圈的委婉说法,因为,虽然微生凉是女子,不过向来按照男子的方式生养,以后也要继承将军府的爵位,独子也算是给将军府面子,不过裴以寒哪里知道这些门道。
微生凉那的桃花眼,圆润挺立的鼻子,樱粉色的薄唇,瘦削的面庞,挺直的身姿,平胸。这都很让人误会是一个俊俏的少年郎的。微生凉听着裴以寒絮絮叨叨,絮絮叨叨,脑子都疼,仅存的那点贵族涵养都不想要了,翻身上马,面色冷酷。
这次换这个裴以寒拦住了马,说是要马受惊了,要“公子”送她回尚书府。微生凉忍无可忍,直接把钱袋子砸在了裴以寒的身上,冰冷的眼神毫无半分温度,“姑娘自重,莫要纠缠不休。”
裴以寒满脸窘迫,却还是把钱袋子拿好了,放在手上。
不少不明真相的路人只当是“贵公子”欺负贵族小姐,还试图用钱财解决问题,微生凉对这些人不明所以,擅自加以揣测的话向来不在意,准备骑马回府。
独孤信看微生凉要被气走了,自己这戏也看得差不多了,白衣翩跹,二楼足尖轻点,跳了下来,落在了微生凉的身旁。
裴以寒看着眼前风度绝佳,五官深邃立体,一身华服的男人,觉得若是能结交也是不错的事情。便惺惺作态,假哭了几声。
独孤信面若寒霜,语气冷酷,带着不加掩饰的鄙夷,说道,“这位姑娘,鄙人在二楼雅间用餐,可是亲眼看见你家的马夫故意往这位姑娘身上撞的,你反倒看人家生性木讷你,不会说话,反而不依不饶,反咬一口,骗人家姑娘的钱。”端的是铁面无私,行侠仗义。
周围的人不免对裴以寒指指点点,却是和裴以寒一般惊讶,如此俊俏的人儿竟然不是少年郎,而是个姑娘家。仔细看来,微生凉模样的确是俊俏,却真是有几分女儿家的妩媚动人。裴以寒感到一种屈辱感,把钱袋扔给了微生凉,窘迫地回了马车,马车扬尘而去。
微生凉一看是独孤信,心情有些莫名,自己怎么一倒霉就遇到他,真是,真是,不太情愿地说道,“大恩不言谢,日后必定相报。”
独孤信笑了起来,宛若漫天星辰都蕴藏在那双深黑色的眸子里,随着这一笑,倏然间亮了起来,“现在报吧,来日方长,请我吃顿饭。”
微生凉一时间晃了眼,点了点头。
第99章先行一步
微生凉并没有饥饿感,就看着独孤信在她面前慢条斯理地吃着价值不菲的美味佳肴。她诚然感谢独孤信帮她解围,不过内心还是对独孤信没有好感。
兴许是因为几次相见,他可以清楚地察觉到,他在试图接近她,这让她感到很不安。就像是一只刺猬,感觉到了外界的不寻常,决心把自己缩成一团,用刺来保护自己,微生凉的臭脸色就是刺的一部分。而独孤信,就是那点不寻常。
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,屋内点着灯。灯下独孤信的嘴角带着恬静温和的笑容,细嚼慢咽地吃着食物。不同于初见时的躲闪,也不同于第二次见面时那样步步紧逼,现在就像是改变了一种追逐猎物的策略,不松不紧,既放任也不放手。
微生凉托着腮,她自知自己并不是一个讨喜的姑娘,骨子带着放荡不羁的狂妄,可是就是这样的她,为什么他要试图接近?即便说他是作为漠北的使臣来到了南国,要和南国签下贸易条约,为了和将军府交好才特地接近她,那也不太可能。她不过是个没权没势,甚至皇帝有些忌惮和讨厌的将军府的小姑娘。和她结交,就目前的情形来看,反而不利于他达成此番前来的目的。
微生凉手指扣了扣桌子,问道:“独孤二王子何日会漠北呢?”
独孤信放下碗筷,目光微凝,“过两日便启程。”
微生凉一听他快要走了,嘴角止不住露出一抹笑容,“那先祝你一路顺风了。”
独孤信面色冷下了一些,心中默默叹了口气,前世微生凉总是嫌弃自己痞,像个土匪头子,这一世和微生凉相遇,他已经尽量让自己在她面前表现地高冷一些,就像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,怎么还是被嫌弃了。
他不知道该如何讨一个女孩子的欢心,在来南国前整日愁眉苦脸的。几个忠心耿耿(不怀好意)的下属便给他传授了许多东西:想要女孩子欢心,就要变成她喜欢的模样。无论是穿着打扮,还是气质风度,还要时不时地说几句打动女孩子芳心的情话。
独孤信深以为然,下了一番苦功夫。
前世的微生凉死在了锦衣卫总督吴缘来的手下,这世间没有什么,能比那段时间更加难过的存在了。这一辈子,他有一个大目标,就是让微生凉喜欢自己。兜兜转转两辈子,发现上一辈子爱而不得的人,在这一辈子还是刻骨铭心地留在了心尖上。
“上次微生小姐拿去的匕首,是前朝的亡国之剑长虹剑的附属兵器,原是一套。名字叫无影。”独孤信解释道。
微生凉眸光一闪,她承认自己拿到匕首的时候,处于贪婪,并不想还给独孤信,但是独孤信不应该很愤怒地质疑她,让她把匕首换来,反而告诉她匕首的姓名是为何?这是换一个法子的羞辱吗?
“匕首我没有带在身上,你如果想要的话,我来日归还便是。”
“不,它本来就是给你的东西,我现在只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。”
“那我便收下了,总之,多谢你。饭钱已经记在我的账上了,你慢慢吃,我先行一步。”
微生凉站了起来,起身离开了。
独孤信看着她的背影,睫毛颤动了几下,为何她总是走的那样急?先行一步,就散了。不由得苦笑。
第100章不可思量
在一个天气晴好的日子里,微生凉听同窗们说,漠北的使臣走了,微生凉听时并无多少感悟,独孤信离开了,这就像是心底某个早已知晓的事情,终于发生了。
回到府中,微生凉一如既往地练功,完成课业,吃晚膳,躺在床上却是久久不能入睡。莫名的情愫在夜晚悄然滋长着,有些莫名的苦涩。为什么自己得知他离开的消息会有些舍不得呢?难道是因为自己已经把他当作成自己的朋友了吗?
微生凉掰着手指数着,自己和独孤信从相识开始,到底说过几句话,却发现自己好像一句也记不清,不过他总是说,会再见的。他可真是奇怪的人,总是在执拗地说再见,他有那么希望再和她见面吗?思绪纷繁,心乱如麻,剪不断,理还乱,就这样昏昏沉沉地入睡了。
第二日去上学时候,李容和的座位空在那里。微生凉有些奇怪,课后问了太保,说是李家的书童今早过来,给李容和请了两日的病假。
“前几日还生龙活虎的,怎么就突然得病了?”微生凉有些疑惑,出于同窗之谊,微生凉请了半日的假,去李府探病。
李家的奴仆见来人是常客,直接让微生凉进去了,对来意也不作询问,只当是来串门的。微生凉也不拘谨,直接去了李容和所在的院子,古柏院。
古柏院的几个奴仆照例清扫着庭院,给院中的绿植花卉浇水,见到将军府的小姐微生凉来了,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计,行了礼,又继续干活了。微生凉把古柏院里里外外都走了一遍,连李容和的人影都没看到。
于是问了大丫鬟碧蓝李容和的去向,大丫鬟却反过来问微生凉,“难道少爷没有去上课吗?”
微生凉嘴角抽了抽,心中暗骂李容和又开始作了,却淡定地说道,“倒是我的失误了,今日我请了假,忘了李容和还在翰林书院上课呢。”面色之坦然,言语之平和,自己都觉得自己的扯谎的水平是日益见高了。
微生凉便匆匆离开了李府,也没敢见李容和的母亲,也就是丞相夫人,怕一时间漏了陷,那样的话,李容和可就惨了。不过李容和不在丞相府,不在翰林书院,那他到底去哪了?微生凉不由得皱了皱眉。
gu903();