gu903();她捻着豆大的铜小勺柄看着日头下显得黑虚虚的树影,“我听爹爹说过,新政刚推出,动静大涉及广,又牵动多方顽固势力,大半元老都不赞成,只是碍于皇帝支持不敢多言,这之中也有静观其变随时换山头的骑墙派,成哥儿虽关心时政,却很少听他谈论,今儿是怎么了?”
冬娘道:“莫不是为了温书备考才关注的?”
郗氏摇头,“乡试都考些四书五经八股文章,哪里会考这些”
“要不是提前备明年的会试?”
郗氏笑了,“那也太急了,还没去呢,八字没一撇的就满打满算他高中了?”
“咱们家哥儿必定高中的!”冬娘斩钉截铁。
郗氏想的是另一桩,“我看他是不喜欢徐六小姐”
“是!刘家人今晚就到了,太太宽心。”
郗氏想想还是不放心,“老太太既特地把人请过来,就是摆明了要选徐家,况她知道我不喜欢更是铁了心,当时她提徐家,我提刘家两不想让,老爷虽说他站中间,让成哥儿自己选,其实他就是听他老娘的!成哥儿不是个经得住磨的,只怕要被她祖母坑着……”
“咱们哥儿是个眼里不揉砂子的,最恨有人算计他!”
郗氏薄笑:“算计又怎样,他还能跟他祖母翻脸不成?如今他还要求她成全呢”
“所以我觉得太太干脆把桂小伴给他!这个人情太太来做!”
郗氏拍拍手往回走,“桂小伴不行!”
冬娘跟上去左右看一眼无人道:“要不,这事你交给我算了”
郗氏一时转不过来,“什么事交给你?”
第18章安排
冬娘道:“和刘家小姐的事啊……太太!像你这么不当心此事要悬的,什么都问哥儿他肯定摇头,哥儿心也不在这件事上,刘家来那是正巧撞上,这是真有缘分!咱不能白白浪费了”
“你不是说刘小姐百里挑一?”
“可不,千里挑一也当得起”
“那就值得咱们为她花心思好好安排!”
冬娘扶着她进里屋,宽了衣裳放了头发坐上床,“你只管好好歇个午觉,我自有法子”
郗氏倦了,闭上眼喃喃道:“你有什么法子?成哥儿可是有脾气的,别给弄拧了”
“拧不了”
冬娘按着她的头皮,一下下,郗氏呼吸平缓,不再说话。
冬娘自语道:“……你不是说哥儿再怎么也不会跟祖母翻脸?既这样,难道还会跟亲娘翻脸?如今是拉锯子,哪头力气大往哪头去,不拉怎么行,我来拉!”
……
一大早送走了徐家母女,刚回到院里的宋氏脸就拉了下来。
丹凤善于察色,立刻去倒去火的凉茶,满穗把她见客用的重首饰卸下,她跟着宋氏时间最长,这时候唯有她敢近前。
“老太太何必不高兴,二太太并没把话说死,再说了,六小姐一直在旁说好话”
宋氏接过浸了凉水的巾子擦手,然后扔在桌上,“要是我知道谁在这里捣鬼,定不饶她!”
话说着,眼睛看着郗氏院子那方向。
“成哥儿从小到大他屋里头书多,史书经书诗词歌赋,连药书都有,哪里见过他看什么狗屁新政朝堂改革的书?奇了,也不知道哪句触了徐家忌讳,她态度立刻从三春暖一下子变了大寒冬!……这事不可能是成哥儿自己要说的,他天天在自己院里看书练剑,外头也不结交乱七八糟的人,定是有人有心打听了教给他的!”
“我说她怎么面上这么太平,还以为前一阵伤心太过缓不过来,原来背地里打听的清清楚楚,在这儿等着,好背当心里踹上一脚!”
满穗抚着她的背,“莫生气!二太太是喜欢成哥儿的,小辈一句话没说好不是什么大错!这里的误会解开了,她照样还选咱们哥儿,再说六小姐看中成哥儿了呀,二老爷就这么一个嫡亲的姑娘,她又不是那小里小气张不开嘴的性子,到时候去爹爹面前撒个娇,二老爷一定依她!……眼下是弄明白徐家和新政那里头的事,我看咱们老爷心里是有数的”
“哦?”丹凤正好端了凉茶进来,放了点蜂蜜搅拌几下递给她,宋氏接过来问满穗,“你怎么知道?”
满穗坐在对面,手肘撑在桌上,“他不是拦了几次,哥儿知道他不想让他说这个,可还是说了,后来老爷不是沉着脸出去了?他啊,定然知道缘故,等他回来我去请他过来,您一问便知”
宋氏点点头,“嗯,朝堂的事,自然男人们更清楚,对了,刘家人昨晚上都来了吧?”
满穗道是,“全在丁香榭里安置好了,听小子们回来说,刘家排场不小,马车比谢侯爷家的还宽敞,驾辕上涂的是金漆,车厢又宽又大,用的都是能跑千里的战马,家丁看着个个会功夫的样子”
宋氏露出鄙夷之色。
“那不僭越了?他不怕言官参他嘛?”
满穗摇头,“他们家小厮说了,都是皇帝赏的,特许的,说出门还刻意降了些规格,刘将军不放心爱妻,派了好些自己身边的士兵跟着,每到一处都有人立刻传了刘夫人的书信回去报平安”
宋氏撇嘴,“老夫老妻的做给谁看?这种张狂浅薄人家,郗氏怎么看的上?……哦对了,她们家也是这种人,仗着有点军功就不把人放眼里,一路货色!”
“他们家小姐可曾见着?”
“见着了,他们家小姐当太太用的,太太什么也不管。”
“此话怎讲?”
“一切事务全是大小姐说了算,刘太太什么都听姑娘的”
宋氏惊讶,半晌才道:“这叫……叫什么人家?还不反天了!无论如何不能娶这样的人进门啊,将来还不得爬到长辈头上?”
满穗沉吟片刻,“那要看哥儿怎么选了”
又道:“这两天太太身边的冬娘格外忙”
宋氏摇着头喝了凉茶,“那是一定的”
“若在太太院里忙自然是的,可她却往成哥儿书房里跑,还换了几个丫头,不知道要干什么?”
宋氏闻言想了想,“这不能不当心,你找人看紧了,有什么怪异来告诉我”
一抬眼看见丹凤站着,便问:“叫你送到含笑阁的东西送了?那孩子这两天可安生?”
丹凤点头,“早送了,她这几日都不曾出门”说着笑,“那些丝线没日没夜的理,也得十来天才有头绪呢。”
宋氏轻哼一声,“心高糊涂骨头贱!当初看见点东西立刻就改主意答应了,谁知进来了床还没爬上,就又想另攀高枝,不知道自己斤两了”
丹凤附和,“是老太太心肠软,不过稍微提醒她些教她做人,依我看,便是找个妈妈去教训一下掌几个嘴也是使得的!”
宋氏神色淡淡,“不看僧面看佛面,到底是蝉云送进来的人,又是她外甥女,不能做的太难看,况且,老爷喜欢她,若生个哥儿姐儿的,日后是这家里半个主子了,哪能真的动她”
丹凤温顺答是。
……
郗氏房里,刘夫人带着一双儿女进来,洗手匀面换了衣裳后入座,她拉着郗氏的手坐在桌旁。“郗姐姐一点不见老,就是看着瘦了,还是放不下四姑娘的缘故?”
郗氏慢慢叹口气,“哪能那么快放下,跟你一比我算没福气的,你的初姐儿这么能干,简直是老天派来报恩的!”
两位妇人的眼睛都转向刘黎初,她正举重若轻的指挥小厮将礼品一样样放在长桌上,嘴里清楚说着,这是二老爷的,这是老太太的,这是哥儿姐儿的,每一份都包得光鲜整齐。还提醒着,“这里面是瓷的,可不许碰了!这个不能压,是细藤盒……”
刘夫人笑笑嘴绵声道:“所以我才舍不得她嫁人,嫁到谁家我都亏啊!除非叫我得两个同初姐儿一样好的媳妇,不然我梦里也得哭醒!”
郗氏像年少时一样点她的鼻头,“你呀,当了一辈子小姐,如今都是三个孩子的娘了,比我还大一岁哪吧,怎么还这么娇?真有你的!以后不许你叫我姐姐,叫我妹妹!不惯你这毛病
”
“初姐儿别忙了,来过来叫我好好看看!”
刘黎初大方应了走过来,郗氏拉住她的双手上下看,脸模子说不出哪里有点像孟柿,但看脸庞泛着红润头发又浓又黑,小手捏上去也有力,就知道她康健的很,心里说不出的喜欢。
“好孩子,你这么能干,哥哥的婚礼都是你操办的?”
刘黎初抿嘴笑:“家里的事情而已,外头出面自然还是母亲,况且我现在有嫂嫂了,以后就更清闲了”
“说的是,大姑娘呢,也得娇养!”
晚餐后夕阳仍热辣辣的,几人喝茶话家常,刘兵律今年七岁,一人在春凳旁拿着一套大大小小绘了彩漆的木马和木人在玩,嘴里还突突突的,跑啊,追啊的嚷,满头是汗,刘黎初拿了帕子给他擦,看了看天色道:“律哥儿去洗澡睡觉吧,时候也不早了!”
听了姊姊的话,他没回头嗯了一声,开始一个个往盒子里归,郗氏笑道:“三哥儿真是听话,不像我那永哥儿,调皮捣蛋,这家里谁也不怕!”
她同刘夫人一样,生了两男一女,以往续永睡前都是她亲自去看,今儿要陪客便叫冬娘去了,正说着冬娘就回来了,一脸为难的笑。
“怎么了?”
“怪我嘴快!我告诉永哥儿律哥儿到了,明天一早就能见着小伙伴,他听了高兴坏了,不肯去洗澡,吵着要先过来看看,我看时候不早了,没敢答应他,回来的一路上心里不落忍”
刘夫人听了笑盈盈道:“都一样!律哥儿一路上都在问小哥哥多高,小哥哥长什么样?要把自己的玩具和他一起玩……”
冬娘看着虎头虎脑的刘兵律忽然说:“依我看还等什么明早,不如今儿就让两个哥儿一块睡吧!您看这两头都眼巴巴的……”
刘兵律听了眉开眼笑,显然是没想到会有这提议,但理智却告诉他这事还得看郗氏和姊姊的意思,便紧张的在两人脸上来回看。
刘黎初看他十分向往,笑着试探问:“不知永哥儿什么时辰睡,要不让律哥儿过去见一面,睡觉还是叫他回来”
哪知郗氏痛快答应,“不用这么麻烦,就按冬娘说的,把律哥儿送过去吧,他哥哥比他大的多,平时也没有差不多大的玩伴,好容易来了一个,不叫过去他也是睡不好的!让奶娘丫头都好生跟过去”
说着又嘱咐冬娘:“别叫他们玩太晚,早些给洗澡上床,你亲自去安排”
刘兵律听了大喜,慌忙要去拿自己的包袱和玩具,乳娘一把拉住他:“莫急,先给两位太太请了安再去”
这里冬娘直瞧着刘黎初说:“可否麻烦大小姐也走一趟,一来哥儿用的东西要请你看看有无不妥的,二来,咱们回来的时候稍微绕一点路,去看看夫人要送去常州堂老爷家那几箱东西,单子上的字有点糊了,怕弄错了”
第19章锁门
郗氏道:“哪有这时候去看箱子的,看得清嘛,天亮了再看”
冬娘笑着说:“太太不知道,里面有些东西经不得晒,今晚上对好了黄油布一遮,明儿寅时城门一开车子直接就走了,不然还麻烦大小姐也跟着早起不成?”
郗氏这才点点头,“嗯,那多打几个灯笼,留神脚下,去吧!”
刘黎初本就不放心刘兵律,立刻走到郗氏面前说:“郗姨母,我本来也得过去,不然他们两个高兴过了头没人降得住,定是觉也不肯睡了!”
郗氏笑道:“还是你知道,可辛苦你了呢”
……
果不出所料,两个孩子一见如故,很快就玩成一团了,好劝歹劝说通了,刘黎初亲自押着刘兵律去洗澡,孟续永也非要一起,于是洗澡又变成了打水仗……
待两人送到床上,天已经全黑了。
冬娘带着刘黎初绕到前院,几箱东西整整齐齐摆在廊下,箱子上的编号纸条在风力飘动,马房管事没想到主子这时候来,忙去了单子给两人看,刘黎初核对后发现无误,冬娘笑着说:“小姐做事真爽利,没错就放心了,咱们这就回去……”
刚走几步,见着一个小丫头在对面的回廊上向这里探头,冬娘皱眉朝她一挥手,丫头立刻跑了,途径一个清静院子十分入画,院中隐约透出淡黄的灯光,一丛翠竹冒出墙头气象峥嵘,刘黎初多看了一眼,冬娘忽一拍掌道:“哎呀,我这记性真是叫猫给叼了……”
她歉意道:“好小姐你不要乱走,就在这个院子里略坐坐,我去拿个六件藤盒就来,是太太用惯的,上次送吃食放在三姑娘屋里一直没拿,明儿一准要问的……你不认得路千万别自己走了!等我啊!”
说着把刘黎初领进院子第二进,指着中间一个挂着灯笼的六角小凉亭,“坐那里吧,一会儿我来领你”
说着自己匆匆走了,反手将门关上,刘黎初在凉亭里坐了片刻,然后在小花园里转悠了一圈,有几株月季长得很好,颜色也是白色镶红边的,感觉时候不短了,并不见冬娘回来,她这人方向感好,虽然这里未曾来过,却也知道大约怎么走能回去,打算先回去了,走去推了推门,竟然从外锁上了!
她垂手站着想了想,仿佛明白了点什么。
右手边一扇小门半开通向树木更葱茏的后院,传来腾起落地旋转破空之声,她好奇的探头一看,夜色中有一个年轻男人正在舞剑,两招看下来便知是影流剑法,舞得相当娴熟,他上身只着个系布带的黑色布坎肩,露出汗湿后油亮的小半胸膛和臂膀,下身一条黑色收口阔腿绸裤,跳跃时鼓起风来,甚为潇洒……
二十四式结束了,孟续成慢慢收剑,不经意看了这边一眼,冷声道:“都看完了还不走?有事?”
刘黎初说,“哦,我想走的,是有人将门锁了出不去”
孟续成冷笑,“既然进的来,如何出不去?再说你若不答应谁又会锁你?我这院子亥时后才锁门的”他拿起树上搭的一块布擦拭剑身。
刘黎初淡淡道,“不然你自己去看看”
孟续成冷笑,“你敢让我去看,定然是锁了的,说吧,你把自己锁在里有何目的?”
不等刘黎初说话,他接着说:“不说我也猜着了,不过我告诉你,这种做法对我没用,我对这种不惜牺牲女子名节而刻意制造的邂逅很是厌恶!也不会因这样冲撞了你而生歉意,更不会糊里糊涂半推半就答应什么”
“你说什么?”刘黎初皱了眉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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