知道说不通,袁杨也不再坚持,换了个话题问:“你今天愿意答应我了吗?”
何慕:“……”
每到这种时候,他都恨不能把自己团成一小团消失不见。
袁杨“哼”了一声,“不肯答应就算了。何慕,我现在想亲你一下可以吗?”
何慕慌乱地抬起头,“不不不,不可以的。”
“不可以就算了,我走了。”袁杨第一百八十次被拒绝,板着一张又臭又黑脸,说完真走了。
“袁杨!”何慕忽然叫住他,鼓了好大的勇气,小声喊道,“我不会答应你的!你不要再对我这么好了,我明天,后、后天,大后天……我以后都不会答应你的!”
说完,逃命似地跑进卧室里,后背贴着门板大口大口喘气。
他真的很苦恼,不想那么直接地拒绝别人,可是如果不说清楚,袁杨会一直在他身上浪费时间。
他不答应,无关袁杨的好或不好。
他再也不想跟这种与自己身份悬殊太大的人在一起了。
第四十一章
年末,12月31号这天,对商圈来说已经成为一个特殊的日子,因为往年这天,不论是想结交权贵的,借机谈合作的,抑或攀高枝抱大腿的人,都能有一个正当理由——参加宋贤知的生日宴会。当然前提是你得有那个资格被邀请才行。听说每年的宾客名单都会层层筛选,到最后被确认的,不是宋贤知的亲朋好友就是些在政界和商圈真正有影响力的人。
而在娱乐圈混了大半年,到现在勉强连个十八线都算不上的何慕收到了邀请函。
能被宋先生邀请,他开心的同时也很羞愧,因为他还没把欠宋先生的钱凑够,而且他也很愁,不知道该送什么生日礼物,太寒碜的拿不出手,太贵的又买不起,实在是个难题。
愁来愁去,很快到了宴会当晚。
何慕与同样被邀请的袁杨结伴,紧张地问:“袁杨你准备了什么礼物啊?”
“一张机票。”见何慕困惑不解地眨着眼睛,袁杨又补充道,“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打听到,宋首长和他老婆现在在东太平洋的一座小岛上定居,所以我决定用一张机票把宋贤知送去看望他爸爸。”
“……啊?”何慕听懵了。
袁杨在会场入口停住脚步,弯下身凑到他耳边,“宋贤知是个著名爹控。不过我觉得这个礼物送出手,我肯定会被他打的。”
口腔里喷出的热气像在给耳郭挠痒痒,何慕即使听得一头雾水也不想再知道其中八卦,连忙绕开,把小心翼翼提了一路的礼物交给登记处的秘书姐姐。
会在宴厅里遇上虞出右是何慕先前就想到的,毕竟虞先生和宋先生是好朋友,只是真到了此情此地,何慕根本做不到事先练习过无数次的冷静从容。
由于宴请名单限制,到场的人都没带伴,虞出右也一样。何慕看到他的时候,他正端着一杯红酒,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,与一个衣着靓丽的女人闲聊。
好险好险,还好没有看到我。何慕想着,滴溜溜往另一头跑。
他虽然当了小半年明星,但公司目前还没有给过他什么正式通告,他出席大场合的机会屈指可数,因此他脑子里也没什么概念。
虞出右礼貌地应付着面前某官员的独生女,聊着聊着,几乎是意识里钻进了一道风,吹得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往旁边望去,恰就看到何慕跑的有点滑稽的背影,像只掉了食物要忙着去追的松鼠。
“怎么样?赏个脸吧,虞大公子?”
女人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。他举了举手里的酒杯,笑道:“当然。”
何慕一直跑到完全看不见虞出右的角落才停下来,周围的人他一个都不认识,有人向他投来好奇的目光他也不在意。刚刚太紧张了,喉咙有些发干,盘子里的草莓一大颗一大颗,鲜红欲滴,他飞快地拿了一个,背过人群小口小口吃起来。
袁杨找到他的时候,看到的就是他这副宛如偷食的小孩的模样,“你干嘛躲在这里?”
何慕吃完一个草莓,发觉真的好好吃,就又拿了一个,吃着吃着,忍不住就蹲了下来。四周的人事物都与他无关,他只在乎手里这颗又大又甜的草莓。等袁杨的身影挡住头顶的灯光,他抬起头,恍惚才从自己的小世界里走出来,知道自己八成又丢脸了,好在这里没有太多人。
他站起身,紧张地伸出手,掌心里托着那颗还来不及吃的草莓,“很、很好吃,你吃不吃?”
袁杨愣了一下,接过他手中的草莓,视线却一直盯着他晶亮的眼眸不肯挪开半寸,“谢谢。”一口咬掉一个红彤彤的尖尖,酸酸甜甜的味道浸满味蕾。袁杨的喉结上下动了动,味觉里的清甜,远不如视觉里的何慕来得鲜艳。
何慕被他看得有点别扭,转身又去拿了一块芒果小蛋糕。他以前爱吃甜食,现在也一样,妈妈说过,甜食会让人的心情变好。
他一个人吃了一会儿,袁杨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过来了,直勾勾看得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。他捧着蛋糕,愣愣地问:“你、你要吃吗?”
话音刚落,袁杨朝他伸出手,指尖落在他的唇角,沾了那上面的奶油。
看着他把那根手指送进嘴里含住,何慕脸红到了脖子根,感觉连空气都变得灼热起来。他再也待不下去,找了个借口匆匆溜进卫生间。
洗了把冷水脸降温,何慕看着镜子里的自己,刘海被打湿,淡淡的眉头苦恼地皱在一起。他都已经清楚拒绝过袁杨了,为什么还会这样啊……
这时,卫生间的门被人推开。
何慕本来也没在意,直到在镜子里看见虞出右。
虞出右径直走过来,离他越来越近。他即使垂着眼也能感受到后背上凉飕飕的注视,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。
他想跑,一转身却刚好落入了虞出右的包围里。
虞出右双手撑在洗手台边,以极近的距离把他圈在身前,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。那眼神极为刻骨,仿佛要把他前世今生都给看穿。
何慕咽了口唾沫,瞪着两只眼睛,大气都不敢喘一口。
不知过了多久,虞出右才挑唇一笑,“你现在和袁杨在一起?”
何慕被他近在耳边的声音震得心里一抖,本能地想要否认,却抿着嘴说不出半句话来。
“你能耐了啊,离了我也能攀上别的高枝。难怪上次假装不认识我,怎么,你心里是不是挺得意的?”
距离太近了,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化成热气喷在何慕脸上。他们之间仅隔着的短短一段距离,因为彼此交缠的呼吸而变得粘稠起来。
何慕张不开口,只能摇头。
虞出右蓦然在他清澈的眼眸里,看到自己满是阴翳的脸,心里划过一个短暂的念头——为什么总是阴魂不散?
每次。
每次!
只要碰上何慕,他就会变成让自己讨厌的样子。明明心里清楚,却怎么都克制不住。
要是何慕这个人,能够在他的生活圈子里彻底消失,他就不会这样。
看看,这个骨子里就喜欢勾搭男人的贱货多能耐啊,总有人想占他的便宜,总有人想尝尝他的味道。
他的味道……
确实是很好没错。
以前,都是他一个人在吃的,现在,别的男人也尝过这个味道了吗?
真脏!
脏死了!
贱货!成天只知道勾引人的贱货!
虞出右本来想逼自己冷静,手却不受控制,掐住了何慕的两边脸颊。
“啊!”
一声惊呼从那张小嘴里传出来的时候,虞出右心里忽然烧起了一把邪火。
“你放开我!”何慕被他整个身体的重量压得快要喘不过气来,挣扎半天也挣不开。虞出右现在的眼神他太熟悉了,恐慌之下,他闭着眼睛胡乱踢打起来,“放开放开放开!唔!唔唔……”
把那张诱人的,可恨的小嘴恶狠狠堵死。
虞出右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,胳膊死死箍着何慕的后脑勺。
还想跑,贱人,贱人!强势地占满他口腔,让他再也说不出恼人的话来,咬死他,贱人,今天就把他咬死!
虞出右闭着眼睛。这一刻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,浑然忘我,只觉得心里那把火烧得越来越旺,蔓延到四肢百骸,一路烧至下腹。
咬死你!他紧扣着何慕的脑袋,变换着角度深重吻他。
干死你!捅穿你……他想。要在你身上捅几百个洞!全部灌满我的东西,让别人看你一眼都觉得恶心!贱人,哪怕你死了,也要带着我的印记,浑身上下,五脏六腑全是我的味道,连路边的野狗都要躲开你……
第四十二章
从来不知道一个吻也可以如此的血腥和暴力。
何慕口腔里满是辛刺的铁锈味,感觉连脑细胞都要被他吸走,眼前一片白花花的冷光,是他皮肤的颜色。
大脑极度缺氧,在即将窒息的刹那,何慕抬起膝盖重重地往上撞了一下。
虞出右发出吃痛的闷哼。
何慕顺着洗手台滑坐到地上,整张脸惨无人色,豆大的冷汗顺着额头滴落下来。看着对面蹲在地上,狼狈地捂住要害,憋得脸红脖子粗的虞出右,他忽然觉得不那么害怕了。
原来虞先生也会痛,会难受,会狼狈至此。
滚烫的热意从心里冲上眼眶,何慕大口大口喘着气,抬起胳膊擦了一把眼睛,踉踉跄跄站起来,开门跑了出去。
他本来就是为了躲人才跑到这个偏僻的卫生间来,一路顺着狭长的走廊往前跑,漆黑的尽头处有一扇没有关严的铁门。
“咚——咚——咚——”
午夜的钟声伴随着光亮一起从门缝漏进来,何慕推开门,来到宽阔的露台上。
“咚——”
最后一声钟声敲响,他听到烟火升空的声音,在黑夜里划出无数道灰扑扑的直线,然后轰然爆开,绽成最绚烂的花火。
新年到了。
会场里鼎沸的人声隐隐传来,何慕双手紧紧扒在围栏上,仰着头,被盛世一般的,一朵叠着一朵的,铺满整个城市上空的烟花震撼得热泪盈眶。
多年来埋在心里的孤单和委屈一股脑爆发出来,加上刚刚受到的惊吓,何慕在五光十色的夜空下,张着嘴哇哇大哭,映得满脸泪水斑斓闪烁。
身后的铁门不知何时被轻轻推开,轻轻关上,落锁。
何慕听不见,不管不顾地扯着嗓子哭。
双肩忽然一重,何慕吓得浑身一抖,接着就被那双大手牢牢把着翻了个身。隔着泪雾蒙蒙的视线,来人俊美苍白的脸被映上红红绿绿的烟花,像小时候看的僵尸片里的僵尸一样。
何慕吓得愈发大声地哭起来。
虞出右一脸扭曲地逼近他,恶狠狠骂:“你他妈哭个屁啊?我差点被你踢废了知不知道?”咬牙切齿,眸中爬上蜘蛛网一样的血丝,一副要吃人的样子。
“对、对不……”何慕下意识就想道歉,话刚出口又咽了回去,闭着眼睛回骂道,“都是你的错!都是你,是你……”打了个哭嗝。
虞出右怒极反笑,张开手掌掐住何慕纤长的脖子。
何慕猝不及防,双手胡乱地朝他扑打,全身的力气被扼在喉管,拉成一根细细的线,随时会“啪”一声断掉。
“弄死你……”虞出右一条手臂铁箍子一样卡着何慕腰身,另一只手足足使了八分力掐着他脖子。看他完完全全陷在自己股掌之中,如同一只濒死的天鹅,仰着脆弱的脖子无力挣扎的模样,虞出右觉得兴奋。
一种临界于可以探知到死亡的真相的兴奋。
看看他的样子,他真的好脆弱,玉璧一样的脖子被掐得经络暴突,像是裂开的纹路。那张粉润的小嘴,颤抖着连个求饶的音节都吐不出来。还有那双永远无辜,永远单纯的眼,里面黑得像夜色一样浓厚,浸满了死亡的恐惧,竟然也别有一番独特的美。
这样的情景,这样的夜,这样所有人都忙着迎接新年兴高采烈的时候,可能,最适合把一个人弄死……
何慕的脸已经涨成了浆果色。
虞出右兴奋又紧张地盯着他每一分神色的变化。
他要死了。
怎么办。
他要死了。
怎么办!
他要……死了?!
虞出右忽然松开手,退后两步,躬下身大口大口粗重喘气,感觉像被大锤当胸砸中,里头有什么东西稀里哗啦,碎得一塌糊涂。
“咳咳咳!咳咳!咳……”何慕倒在地上蜷成一团,伸着一只手,艰难地想去够围栏。
虞出右双手撑着膝盖,抬头一动不动地看了他一会儿,忽然冲过去把他抱起来,捞进怀中。
何慕刚刚眼睛差点充血,这会儿难受得睁不开,后脑勺挂在虞出右臂弯里,艰难地喘气,脖子上一圈明显的掐痕,触目惊心。
虞出右伸出一只手,贴着他后背给他顺气,不自知地发着抖。何慕再也没有力气挣扎,脑袋歪朝他胸口,呼吸全喷朝他心脏的位置,打湿了那一小块衣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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